曾听说台湾书市有关生死学的书热销,心里总有些不信,看书嘛,主要求个轻松愉快,干嘛那么恐怖?可不久前,我应邀去台湾讲学,眼前所见,确实证明所传不谬。
走进正中书局楼下的书店,或迈进三民书局宽大的售书厅,抑或穿行在遍布于台北、台中、台南、高雄等地的金石堂,在琳琅满目的书的海洋中,你总能发现许许多多的有关死亡的书。举其大要,如:光启出版的《跃》,小知堂出版的《人生不可承受之轻》,中央日报出版的《病榻之声》,圆神出版的《一起面对生死》,正中书局出版的《最后的礼物》,东大出版的《中国死亡智慧》,中国时报出版的《癌症与我》,远流出版的《生死大事》;此外,桂冠更推出了由杨国枢先生主编的“现代生死学丛书系列”一套7本,它们是:《生死的抉择》、《今生今世》、《解构死亡》、《生死一瞬间》、《为动物说话》、《谈病说痛》、《生与死》,这是一套翻译的书。在台湾的10余天,笔者来去匆匆,但购买到和别人送的有关生死学的书就有30余种。据说,台湾书市近年来出版的有关生死学的书已有近百种之多,真可谓洋洋大观了。
为何台湾人对生死问题如此感兴趣,以至引发如此罕见的出版热潮呢?首先是美籍华裔学者傅伟勋教授于1993年在正中书局出版了《死亡的尊严与生命的尊严》,至1996年已发行了5版,蝉联各大书局畅销书排行榜。傅先生在美国天普大学讲授有关死亡学课程已有十余年,积累了丰富的资料,他还以自己罹患淋巴腺癌的亲身经历为写作动力,著出了这部既有理论深度,又不乏感人至深之魅力的书。它的出版迅速激起了台湾学界及民众对这一问题的关注。近来,更有影响巨大的由索甲仁波切著的《西藏生死书》的问世,它激起无数的人对死后世界的关注。
当然,更重要的原因是杨国枢先生所说的3点:一者,近年来,台湾民众物质生活水准日益提升,多数民众都已远离了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求的桎梏,进而追求精神或心理生活的改善。晋达这种生活境界的人,对人生之意义与存有之本质的理解比较认真,因而会激发探索生死问题的兴趣。其二,近年来,升学主义在台湾的影响日益严重,升学考试更为激烈,考上者与没考上者压力都很大,甚至导至了自杀率的上升,这无疑让许多青少年关心生死问题。最后,台湾民众的平均寿命日益增长,已成为高龄化社会。如此多的老人和如此多的照顾老人的民众,他们自然对生死问题非常感兴趣。
杨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,但据我在台湾的考察,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杨先生忽略了,即:台湾每年死于癌病的人约有2万余之巨,约每10个家庭就有3家会出现癌病患者。癌症患者的情况与其他面对生死问题的人不一样,属于一种“预知死亡”,即一当确诊,便如判了“死刑”,患者处于一种毫无希望的等死状态之中。在这段迈向死亡之途中,患者数着日子生活,承受着极大的死亡恐惧与痛苦的煎熬。非但这2万人如此,若以每个患者有4—5位直系亲属计算,便有8—12万人陷于这种死亡痛苦之中;再以每位癌患者8—10位朋友计算,便又有16—20万人每年要遇到丧友的揪心之痛。这对只有2千余万人口的台湾来说,可不是一个小数目。如此巨大的要直接处理死亡问题的人众,无疑构成了台湾目前有关生死问题受到广泛重视的主要基础之一。
回观内地的书市,据不完全统计,目前有关死亡的书籍亦出版了约20余种之多,但似乎并没有形成出版及社会的热点。近年来,有关死亡的问题,如安乐死、自杀、老龄化、临终关怀等也引起过许多人的注意,但民众似乎一如既往地关注“生”而少言“死”。展望21世纪,在解决了温饱、进入“小康”状态后,会不会对生死问题产生出浓厚的兴趣?届时,内地的出版业是否也能形成生死学书籍的出版“热点”?